孙仲翔《风箱的记忆》

裱画师徐恩培

我在老家的角落发现了带有两根木杆的风箱手柄，这个手柄勾起了我的回忆。

我小时候，父亲用砖头和木板将东房间隔成两部分，北边为小房间，南边为厨房，家乡人称之为连房灶——那时村里不少人家有这样的连房灶。父亲找来瓦匠，砌上简易的土灶，左边的锅一尺三，右边的锅一尺八，老风箱靠着左边的锅墙，锅灶门口堆着稻草和木柴，当凳子的木墩是父亲锯出来的，上面铺着破旧衣服，避免摩擦屁股。摆在右手边的小铁锹黑乎乎的，它是把盆里的煤炭铲进锅堂的工具。

秋季的一天，父亲叫我煮山芋，我弄了好长时间都没烧着煤炭。父亲生气地对我嚷道：“烟着火不着的，怎么搞的？让我看看！”一位来我家借钉耙的奶奶笑着说：“这孩子小时候没穿过红褂儿。”她的意思是，没有穿过红褂儿的人没有火气。奶奶这是在帮我搪塞父亲。

父亲先用小铁铲将锅堂里的煤炭铲到两边，接着清理掉木材和稻草灰，然后缠出一个大稻草把，在下面点火烧着了之后放进锅膛，继而放木片和木块，随后一边拉风箱一边放煤炭，不一会儿锅堂里就出现了蓝火。这时父亲叫我坐回去拉风箱，我在父亲言传身教下学会了借助风箱烧煤炭。

过了半小时的光景，厨房里弥漫着山芋的香甜味道。父亲来到锅旁揭开锅盖，用嘴吹散缭绕的蒸汽，拿筷子戳了戳山芋，说是煮烂了，于是让我停止烧锅。我嗅到了山芋的甜香，迫不及待地松开风箱手柄、丢下已经开始发烫的铁锹，起身站在锅灶旁，父亲夹了一个山芋递给我，十分体贴地关照道：“凉一会儿再吃！”

那时的寒冬家中常常缺粮缺草。有一次父亲找来一些元麦，让我推磨磨元麦糁儿，煮粥给一家老小充饥御寒。没有燃料咋办？不知道父亲又从哪里找来一张30市斤的煤炭票，一边递给我一边说：“这几天大队医疗站比较忙，我没空去买，你到洪林供销社去买，袋口要扎紧，放在自行车后座上的煤炭袋子也要捆牢，骑车时要慢一点儿。”我知道做赤脚医生的父亲工作忙，于是很响亮地答应了他。

哪晓得回家烧煤炭时烟很大，坐在木墩上的我被熏得睁不开眼睛。我使劲地拉风箱，好不容易才生起炭火。后来听人说，煤炭有白煤和烟煤之分，白煤烟少，烟煤烟多，看来我买的是烟煤。

现在看到面前的风箱手柄，我心里泛起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。

裱画师徐恩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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