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陪父亲最后一夜

玉兔东升

我陪父亲最后一夜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王根林
    十九年前陪父亲最后冬天的一个中午，我突然接到哥哥打来的电话，只听电话里他那急促而低沉声音说：“快回来吧，看来父亲是挺不过去了。”
    放下电话，我急忙扒上开往家乡的公共汽车，下车后，顾不上与迎面的乡邻打招呼，一路小跑直奔父亲住处。
    我气喘吁吁来到父亲床前，他正处于半昏迷状态，母亲坐在床边，手中拿着父亲喝剩下的半盒牛奶叹息着。一旁氧气瓶上的小水瓶里正骨碌碌地翻着气泡。见我回来了，母亲忙对着父亲的耳边说：“是老三回来了！”，
    不知是不是有心灵感应，这时，只听父亲喃喃地说：“老三在姜堰哩，怎能回来啊？”
    “父亲，我是王三啊！”我大声喊道，父亲不语又象是睡着了的样子。黄昏时分，所有兄妹全到家了，当时我提议送父亲去医院抢救治疗，大哥说:“外面这么大的风，又这么冷怕经不起折腾，不要在半路上......，再说老毛病了。”
    兄妹六人立在父亲床前，此时，父亲突然说要大便，我和弟弟忙将他搀扶到坐便器上，完毕，我忙为父亲擦好了屁股，谁料想，这是我五十多年来第一次为父亲，也是我最后一次为他老人家擦屁股，这成了我事后心灵上的抚慰。

     当晚，我和弟弟主动提出夜间在父亲床前值班以防不测。那晚的老爷天好像是在有意为难我们兄弟俩似的，呼啸的北风一阵接一阵，刮在耳边如针刺一般，吹到脸上让人感到麻酥酥的。那晚，我俩感到出奇的冷，嫂子从家中拿来了两套棉袄棉裤，我俩穿在身上，和衣挤在外间的沙发上。不到十点浑身上下就像掉进了冰窖一样没有一点暖意。我们不时轻手轻脚走进父亲的房间，密切关注父亲的动向。
     到了下半夜，兄弟俩刚背靠背打盹不到五分钟，母亲披着棉衣叫醒了我们，说父亲呼吸短促，我俩急忙摸黑去镇卫生院找来值班医生，医生把了脉听了症，摇了摇头轻声说道：“快不行了。”
    闻听此言，我们兄弟俩连忙分别给其他兄妹打电话，替我在单位值班的妻子接到电话也和儿子从姜堰赶了回去，一家老小集聚在父亲房间时不到五分钟，他就悄然地闭上了眼睛。他走的是那样的安然慈祥。
    “爸爸！…….”姐姐的一声哭喊，带动了满屋的哭声一片，望着父亲那饱经沧桑的脸，八十三个春秋风霜雨雪的洗礼，道道如刀刻般的皱纹，记录了他老人家人生道道高低不平的坎坷，见证着他倾心抚育我们的圈圈年轮。虽说父亲是无疾而终，但我始终觉得他走得太早、太快、太突然了。要是再过上三年五载，再享享天伦之乐，再让我们尽尽孝心该多好啊。


    我庆幸，我陪父亲度过了最后的一夜，虽说经历了一夜严寒的考验，但我觉得值！比起父亲培育我们那么多年的付出，这一夜的挨冻，简直就是沧海一粟微不足道。
     父亲离开我们已有十九年多了，但能陪他老人家度过最后一夜的情景，至今让我难以忘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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